【周叶】锚定者 01 by kukuli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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锚定者
01
无论目标位于多重宇宙①的哪一个角落，锚定他、找到他、让他回到我们的世界来，这就是锚定者的使命。
——摘自金成义在平行世界管理局成立仪式上的讲话
这是周泽楷成为锚定者以来，所执行的第一百七十八次任务。
他将飞梭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，调出了地面探测器传回的实时影像。一百多个小视窗整齐地排开，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，其中有些是人来人往的市镇，更多的则是田野和森林。在联盟数据库里，他所造访的这颗行星被命名为SW37-Earth，意思是SW37号平行世界中的“地球”。事实上，这里的气候和环境都跟真正的地球极其相似，而从绿化面积以及生物多样性来看，或许还要更迷人一些也说不定。
他的锚定目标是三名失踪的生物学者。任务完成得很顺利，在与另外两位同僚会合之前，他打算做一些私人性质的调查——比方说，检索探测器拍下的每一张面孔，通过这种最原始也直观的方式，来寻找某个无法被锚定的人。
这种见缝插针的搜寻已经持续了两年。他曾计算过那人跟自己处在同一平行世界、并且凑巧从探测镜头前路过的几率，电脑给了他位于小数点之后的一长串零，和一个排在那些零末尾的，可怜的一。
就算再多几个零也没关系，周泽楷望着屏幕想，我会一直找下去。
屏幕左下角的联络窗忽然亮了起来。
“百花缭乱呼叫方舟。”公共通讯频道里传来张佳乐的声音，“第五区和第六区的任务已经完成，正在返回途中。完毕。”
“呼叫方舟，我是石不转。第一区和第二区的锚定目标共计两人，已全部召回。完毕。”紧跟张佳乐之后，代表张新杰的联络窗也亮了。
“一枪穿云。”周泽楷按下通话键，“任务完成。”
按照惯例，他应该再补上一句“完毕”来结束通讯，可是还没来得及张口，他的注意力就被某个小视窗上定格的人影吸引住了——
他看见了概率统计里那个排在众多零之后的一。
周泽楷立刻让探测器锁定那人的位置。他急匆匆地输入指令，敲击键盘的每一下都重而短促，仿佛这样就能把心脏撞击胸腔的那股躁动劲宣泄出去。
“一枪穿云，请继续汇报。”方舟监控AI机械地提示道。
“发现目标，请求紧急出动！”周泽楷飞快地说，同步开启了飞梭所有的助推阀，向探测器提供的坐标疾驰而去。
“天哪，”张佳乐在私讯频道里感叹，“我听错了吗？周泽楷刚才那句话是不是飙出了黄少天的语速？”
“这说明他确实发现了某个非常重要的目标。”
张新杰打开示波仪，很快就锚定了周泽楷的位置。全息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第三区的地图，上面有个红点一闪一闪，正在快速向西移动。
“十分钟前我才确认过，全部六个区的锚定目标都已召回。”张佳乐抓了抓头，“从示波仪的扫描结果上看，那一带唯一不属于SW37平行世界的生命体就是周泽楷自己，他所说的目标到底是谁？”
“既然示波仪没有提示，那么周泽楷就不是通过锚定弦波动②来确认目标的。”张新杰说，“我想，他应该是从实时影像中直接看到的。”
张佳乐的眉头皱了起来：“看到的？也就是说……他认识这个人？但这仍然不能解释示波仪为什么没有反应。”
“示波仪能检测的，是各个平行世界的基本振动。”张新杰扶了扶眼镜，“生物体内都有弦，而每一个人的弦，都会被他从属的世界打上印记，叠加上那个世界的基本振动，从而才能被示波仪锚定。如果一个人的弦里缺少任何已知世界的振动，示波仪也就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这人来自某个未知的平行世界，只是凑巧长了一张周泽楷认识的脸？”
“不，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假设：这个人不能被锚定是因为他的弦缺失了一部分，已知世界的振动也好，未知世界的振动也好，他都没有。”
“等等，你越说我越糊涂了，弦怎么会缺失？”张佳乐疑惑地问，“还有，不管他来自哪里，身上总得带着那个世界的印记吧？”
“据说……时空漩涡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弦，抹去世界的印记，切断他和所有世界的联系。”张新杰罕见地迟疑了一下，“曾卷入时空漩涡，还能被周泽楷认出来的人……我只想到一个。”
张佳乐沉默了足有一分钟。
“我也只想到了一个。”
他们通过联络窗对视着，两个人的面孔都浸没在显示屏投射的冷光中。从彼此眼底，他们看到了同样的猜测，某个牵系着辉煌与怀念的名字已经涌到了嘴边。
——叶修！
周泽楷大声吼出这个名字，同时解除了飞行器的隐形状态，翻身跳出驾驶舱。
这里是城郊的旷野，人迹罕至。他的目标独自站在草丛里，似乎正在眺望远处零星的房舍。听见呼唤，那人转过头来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
“你是——”
“前方五十米处出现D级能量扭曲，预计即将造成小范围空间裂隙。一枪穿云，请保持距离，注意躲避。”
耳机里传来方舟AI的警告，周泽楷不为所动，反而向前走了几步。那人抬起胳膊，对他比了个“别靠近”的手势。
“一枪穿云，请保持距离，注意躲避。一枪穿云，请保持距离，注意躲避。”监控AI锲而不舍地重复着，周泽楷啪地把通讯给关了。
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人，拔枪上弹瞄准一气呵成。
“请相信我。”周泽楷郑重地说，“我会锚定你。”
被瞄准的人挑了挑眉，随即平静地摊开双手——一个交付信任的姿态。
“开枪吧。”
周泽楷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。
①文中的多重宇宙和平行世界取自物理学中的多重宇宙论，与漫画中常见的“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我”的平行世界不是一个概念。
②文里提到的弦衍生自弦理论中的弦，但实际上已经被不靠谱的作者彻底歪曲化了，请物理爱好者们不要深究。同理，文中的示波仪也只是借了现实中示波仪的名字，用途什么的早就南辕北辙了……
